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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 2025年06月09日
随笔
生日记
○ 王鸣凤
文章字数:2,812
  儿子即将迎来14周岁生日,我也将开启不惑之旅,是的,我俩的生日是同一天。我觉得我应该提前做点什么,或者写点什么,来纪念这个“十四也是四十,四十又是十四”的特殊日子。于是,我找出老照片,努力在记忆的深海里“打捞”我14岁的各种片段。
  终于,在一堆老照片中找到了初二年级、留着短发的我。中考体检时我的身高是1.68米,所以在一群同学中,14岁的我已尽显身高优势。一晃26年过去了,那些曾经的过往都记不住了。突然想起那时的妈妈,她是一名人民教师,在我记忆中,她的严厉无处不在,她的忙碌时时刻刻,她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开会,不是在家访就是在集中学习,我脖子上的家门钥匙和桌子上的留言条就是最好的证明,说我是吃“百家饭”长大的也丝毫不为过。初中阶段,是我最要面子的年纪,妈妈居然在我考年级第一的时候仍没有时间给我开家长会。那一次我得了一个石英钟表,在我上台领奖的时候,多希望台下坐着妈妈,能看到妈妈满意的目光,听到妈妈的掌声。时间长了,我便有些“记恨”那个管着别人孩子却顾不上我的“教师妈妈”,甚至一度怀疑她不是我亲妈。后来长大了,也理解了她,但是时光不能倒流,那块心里的阴影始终未能消散干净。也许我是想从原生家庭里挣脱一些东西,加上这样的青春期记忆,让我在有了孩子后暗暗发誓,绝不做这样的妈妈。所以我对儿子从小就非常宽松,也从来不在学习分数上纠结,德行在先,让他在轻松愉悦的环境中慢慢长大。
  儿子八年级,正处在我们所说的青春期里最可怕的14岁,脸上开始冒痘痘,声音也开始变粗,身高一下子窜起来,1.7米的我已然被他“俯视”。儿子开始在意发型,偶尔也会对着镜子自我欣赏,出门洗头也成了标配。爱玩游戏,虽然有时候也承认自己有点菜;爱运动,擅长羽毛球、篮球、跑步,一身腱子肉,体育成绩是满分选手,咋吃都不胖,甚至还被体育老师要求增肥。虽然这些变化让我有些措手不及,但是从他开始“承包”我手上所有东西的“提拿”工作,我就意识到那个小孩儿真的长大了。被妖魔化的青春期,让我们在看孩子们的时候自带偏见和质疑,不符合家长要求的就统统归咎于青春期,这显然是非常错误的。我不是学习心理学专业的,我就只是一个妈妈,一个头一次给人家当妈、在实践中不断前行并愿意和孩子共成长、共同面对纷繁复杂世界的妈。我愿意去看一些心理学书籍,愿意把自己的一些心得与周围朋友分享,我没有觉得儿子有啥出格的、所谓的“青春期行为”。
  他从小就富有正义感,有责任心,有独立意识。我记得好像是他五年级的时候,数学老师因为一道题的答案存疑,就对着孩子们反复问了两遍:“是等于5吗?是吗?”很多孩子犹疑了,陷入自我怀疑中。但是,我的儿子举起手,非常肯定地跟老师说:“李老师,就是等于5。”没错,就是等于5。这个行为里,反映了很多事,对自己的自信,对权威的挑战,对抗的勇气,坚定的力量。这种行为也一直保持至今,他会给各科老师挑错,指出他们一些因口误等导致的问题,我曾经问过他:“你当场说老师会不会尴尬?”他说:“老师事后知道讲错才尴尬。”你看逻辑没有问题。
  这个时期,我们会遇到各种棘手的问题,比如发育、性教育、早恋,还有更重要的心理健康问题。在这个敏感特殊的时期,我会想起14岁时我的情感波折,会想起那个时期我曾中意的“男神”,也会想起在20多年后的同学会上被调侃,而我青涩时光里的“心上人”已然变为胖乎乎的油腻大叔。作为妈妈,我更愿意和他分享,分享这些我曾经走过的路,曾经遇到的事,曾经喜欢过的人,因为走过而理解,而不会因为角色变化而苛求。在我看来,作为一个优秀的男孩子,“被喜欢”应该是标配,“有自己的喜欢”更是情理之中。我的老公是个直男,很多时候他会告诉我:“买花太贵,炒鸡不香吗?”理论上没有问题,但是心理上还会有落差,这么多年也会因为这样的不和陷入“战争”。儿子这个年纪,是刚刚好的贴心“和事佬”,他会在老公接他下晚自习的时候“教育”他爸,他会去和老公一起买花回来,进门“怂恿”爸爸和我道歉,而我也会把爸爸的行为当成反面教材:“儿子,以后咱有女朋友,咱坚决不和你爸这样,咱要做有仪式感的人,买花和炒鸡根本不冲突,能力范围之内的心到了比什么都强。”儿子深以为然。
  这个时期的儿子还能和我无话不谈,吐槽老师、八卦同学,甚至苦口婆心给我讲解游戏,当然小秘密谁还没有点呢,我其实是特别欣慰的。我曾经对我的教育方式复盘过,我觉得最大的心得是:爱给得够多后产生的信任足够多,才能对抗生活中的各种变化。儿字长这么大,我对他从来没有过言而无信(除了当时特殊情况实现不了,之后条件允许补上情况以外)。信任是个长期累积的过程,充分的相互信任,是对抗各种问题最坚实的基础。当妈的人设立住了,还是挺受益的。
  我是一名文学爱好者,所以从小读书这件事在我看来理所当然。漫画是他的最爱,我不介意,给他选择好的,开卷有益。我带他阅读,在他六岁上一年级的时候鼓励他写诗,也给他保存了几首,但当时我都没开始写诗,想想也是挺超前。我创作诗歌、散文,儿子都是第一个听众,他会给一些意见和建议,我们也会共同创作一首诗歌,他负责说,我负责记录和润色,比如我们共同完成过的一首诗《我们排坐在飘窗上》中写道,“我和妈妈、妹妹/排坐在飘窗上/凝视黑透的天空/和对面的万家灯火/没有星光,只有黑/和被黑染透的白云/每一盏灯火照映的那个家里/有爸爸妈妈、爷爷奶奶/还有兄弟姐妹/或黄色暖光或白色冷光/包裹着也释放着疲惫的心/一顿团圆的晚餐/一杯餐后的热茶/一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/这平和、温柔、安详的人间啊”。我也是一名朗诵爱好者,所以会带他去参加各种朗诵活动,和儿子搭档,感觉是很奇妙的。我们合作过好多次,从最初站在我身边“小鸟依人”,用稚嫩的童声朗诵,到现在个头窜到1.77米,这种实打实的对比,总让我心生感慨。记得上一次合作是2023年底的《十年》,是他十二岁的时候,我说:“我的十年,就在眼前,他已经走过人生的第一轮,青春洋溢,恣意挥洒。”他说:“我的十年,在妈妈的白发和皱纹里,我希望我往前走,而妈妈停在原地,永远年轻健康。”这一次“十四是四十,四十是十四”的特殊日子,我们应该会再合作一把,变声期的男生应该会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。
  当了母亲后,我才真正理解我的母亲,而当我在40岁的时候回忆14岁,才更加理解我的母亲,那个被我怀疑不是亲妈的母亲,那个为了工作和生活奔波,只为给我更好生活的母亲。她的爱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,是那么隐忍含蓄,而她在这个“十四是四十,四十是十四”的特殊日子里给我们娘俩的转账大红包,又是那么让我心酸。“不用觉得过意不去,我有能力的时候,你们得心安理得接受;我没有能力的时候,你们也得心安理得接受。”我妈的这句话,你看懂了吗?
  儿子的生日礼物,我打算给他买民法典和刑法,毕竟14岁是个要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的年龄;再买上他心仪已久的球鞋,让他在球场上奔跑、跳跃,还要让他爸炒个鸡炖个排骨,毕竟我说的嘛,礼物和炒鸡不冲突,仪式感还是要有的。要问我的生日愿望呢?那就是一家人平安健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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